一條價值100萬的問題:到底一個負資產的富豪有錢,還是一個有過千萬淨資產的中產有錢呢?我認爲,隨時會破產的富豪,窮得不成,不止比中產窮,甚至比一個銀行只有100元存款但無負債的草根階層窮。這個瀕臨破產的富豪,就是美國了。
在關稅戰打得火熱的4月15日,白宮發言人萊維特宣讀了美國總統特朗普的聲明,其中有幾句是這樣說的,「中方想要我們擁有的東西,每個國家都想要我們擁有的東西--美國消費者,或者換句話說,他們需要我們的錢」。
但真正的問題是,美國有錢嗎?美國沒有錢,美國只有債。看著美國國債時鐘的最新統計,美國國家負債達36.8萬億美元,很快就要到達37萬億這個數字。回想2008年的時候,美國國債總量才是10萬億美元,17年過去,美國國債就增加了接近27萬億,非常可怕。
特朗普最近突然跪低,聲稱很快要大幅降低中國的關稅。中美互加關稅,就好像一個膽小鬼遊戲,大家開着跑車面對面直衝,誰人膽小轉軚,誰人就輸了。現在特朗普就是那個眨了眼、轉了軚的膽小鬼,他怕什麼呢?有人說他怕物價飆升,美國消費者怒罵;也有人說他怕中國自4月開始不買美國的天然氣,天然氣根本無處貯存;亦有人說農民賣不出大豆,正在找他晦氣;更有人說單是美股大跌,也足夠搞到特朗普心煩意亂。
不過,看來特朗普真正怕的,是一場債災,正在悄無聲息的淹至。如果美國國債的債價崩潰,最後美股和美元亦會雪崩,將是一個融化性的災難,堪比2008年的金融海嘯。最近美國債價連續兩次單日內急跌,已經如同煤礦裡面的金絲雀死那樣,煤氣泄漏的味道,已經很濃了。
美國的債災不是白說的,還有期限,主要是今年美國有大量債務到期,美國財政部要發行新債頂舊債,但面對需求不足的難題。今年美國的國債到期量是8.5萬億美元,單是6月份就已經有5.8萬億美元的債務到期要重新發行,已佔2024年美國GDP的22%。而6月到期的債務以5年期的短期國債爲主,佔4萬億美元,主要是在2020年新冠疫情期間,為派錢紓困而發行的國債,發行時利率只是1.8厘,如今利率已經飆升。
更大的問題是,市場的需求極其疲軟,最近美國財政部拍賣債務的表現都很差。本來市場不接貨,可以叫美聯儲接貨,但是美聯儲今年要繼續縮表1.2萬億美元,是要減持而不是增持美債。即使今年發行的8.5萬億新債如期去貨,如果平均利率高達4.5厘的話,也會令財政負擔大幅增加。
上述只是遠慮,6月新債能否去貨是近憂。如關稅戰持續,還有特朗普每天都說要炒了聯儲局主席鮑威爾等多重壓力之下,美國國債市場已經如一枱炸彈,隨時可以引爆。特朗普如果不在5月解決和中國的關稅戰,到6月大量新債湧現時,美國的債市就危如累卵了。
其實美國國債這樣差的環境,只要有人在美債市場15分鐘之內不問價沽貨,令債價急跌,已經可以觸發大量的斬倉潮,因爲有大量的對沖基金是以高槓杆借貸,來做美債現貨和期貨之間的價差交易,估計持倉量近萬億美元。要引爆這個炸彈其實輕而易舉,任何國家只要駛一駛橫手,點一點火藥引,就可以將炸彈引爆。另一個做法是使橫手大手沽日債,就會觸發日本央行沽美債套現日元,入市買日債支撐日本債市。借刀殺人、兵不血刃。
特朗普對中國發動這場關稅戰,不單沒有準備,沒有後著,還沒有實力去打仗。
一個窮國家,靠向人家借錢渡日,如今還要到處得罪債主,這在邏輯上都已經十分荒謬。我們可以擔定櫈仔、剝下花生,看看特朗普如何爲他自己的國債危機拆彈。
盧永雄
美國有病叫其他人吃藥,這已經是他們的慣技了。
美國的問題是負債過巨,不可持續。現在特朗普政府內部有兩派,「癲喪派」以白宮經貿顧問納瓦羅為主導,那個所謂「海湖莊園協議」就是由這派人提出,要強逼其他國家貨幣升值、讓美元大幅貶值;並且逼使其他國家接受以100年無息美債,置換他們現在持有的美債。這是1985年《廣場協議》的瘋狂版,本質等同賴債。
另外一派是「理性派」,這派人在美國商場打滾多年,太瘋狂的話說不出口,他們以財長貝森特和商務部長盧特尼克爲首。貝森特指,美國總統特朗普的目標並不是想中美經濟鉤,美方希望中國經濟向消費傾斜,而美國經濟則向製造業傾斜。這幫人的背後設想,最近在《華爾街日報》披露的版本露出端倪,內地《深圳衞視直新聞》也作出解讀。
《華爾街日報》在4月23日報道稱,特朗普政府考慮將對中國商品徵收的關稅,由145%削減到50%至60%,以緩解當前的緊張局勢。這就是所謂將之後兩國的報復性關稅減除,而美國對中國商品就保留約54%的關稅,當中包括20%是最開初的所謂源自芬太尼問題的加稅,以及34%是打着「對等名義」的追加關稅。
《華爾街日報》引述知情人士說,特朗普還是考慮類似2024年衆議院中國問題委員會提出的分級方法,稱將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商品分成戰略品與非戰略品兩類,所謂戰略品就是美方需要脫鉤的重點領域,如機牀、蘋果產業鏈等。中國對美這部分的出口達1450億美元,約佔中國對美出口的三分之一,這部分的關稅將在5年內逐步加至100%。而非戰略品涉及大約是2939億美元,則被設定爲所謂最低的35%關稅。這種加稅實際上也是一種結構性脫鉤,在中國的眼中當然也不可接受。
美國總將自己的問題轉嫁於人,認爲美國如今債台高築,是因爲以中國爲首的其他國家,對美國有大幅貿易盈餘所致。所以美國一方面想賴債,將負債透過所謂置換成爲100年的無息美債,等如一筆抹去。另一方面是透過增加關稅,讓製造業回流美國,美國人買美國貨,這就是所謂美國經濟向製造業傾斜;而中國對美國有這麼大的貿易順差,主要是因爲中國的產能過剩,所以就叫中國自己增加消費,去吸納這些過剩的產品,這就是所謂中國經濟向消費傾斜。
當然即使特朗普政府內所謂理性的一派,說出來的一套其實也是完全違反國際貿易基本原理。先不論美國自己本身能不能夠頂得住高關稅的衝擊,真正核心問題是美國產品無競爭力,美國難以向製造業傾斜,因爲美國既缺乏勞工,美國人不願意去工廠打工,亦缺乏技術,荒廢了幾十年的製造業,不是說變就可以變出來。美國有病不去醫,卻叫他人吃藥的方法,不能真正解決問題。
真正能治美國病的藥方是「美國人要向工作傾斜,美國政府要向削支傾斜」,才可以令美國減少負債,增加收入,重回財政健康的軌道。
但美國過去54年,卻走著相反的路。美國從1971年由尼克遜宣布脫離金本位制度開始,就展開了一場瘋狂大花錢之旅。在此之前,美元和黃金掛鉤,發行美元要有黃金儲備支持,控制了美元的發行量。但尼克遜在一夜之間廢除金本位制,美國的印鈔和負債就如脫僵野馬,一發不可收拾。1971年,美國的國債總量只是4千億美元,如今是36.8萬億美元,國債增加了91倍。而1971年美國的GDP是1.2萬億美元,去年美國的GDP是29.2萬億美元,GDP只增加了23倍。發債和經濟增長不成比例。
客觀的效果就是令美元急速貶值。在金本位脫鉤那一年,1安士黃金只是45美元,如今黃金漲到3351美元。以相對於黃金來計,美元等如貶值了98.7%。投資界因爲黃金沒有息,經常有一個「十年黃金變爛銅」的市場傳說。如果黃金是爛銅的話,美元就簡直如廢紙一張,毫無價值,關鍵在於美國濫印美鈔。
在過去50多年,美國瘋狂發鈔和借貸之下,美國人根本無痛。最後的痛楚是在1980年,時任聯儲主席的保羅獲加透過大幅增加聯邦基金利率至20厘,以控制通脹,但是在他之後,到格林斯潘接任,基本上一見到經濟下滑就大幅減息,美國人遇上任何危機也不用捱,都是用寛鬆銀根去解決。到2008年金融海嘯,當時聯儲局主席伯南克決定把利息減到零還不止,還連續進行多輪量化寬鬆,最具創意的是美國自己印銀紙買回自己發行的國債。
在寛鬆的銀根支持下,美國人那用努力工作,「Work Life Balance」(工作生活平衡)的理念應運而生,實際上就是少做多收,一有事就有政府放水救助,不夠就印錢推高資產市場搭夠。懂得玩這個資本遊戲的美國人,去炒點股票,即使不工作,都可以享受很好的生活。而美國政府的營運理念也相通,自90年代克林頓政府後,就無一個政府真正能控制開支。執政黨只要發動政府機器大力花錢,就可買到選票。兩年一小選,四年一大選,美國政府就進入一個瘋狂花錢的惡性循環中,試問在這樣的環境下,美國怎能不債台高築呢?中國即使一毛錢貨物也不賣給美國,美國人都會從其他地方買更貴的商品來享用,而不是變成勤儉致富。
美國自己有病,不從根源醫治,就想掠奪其他國家填數,或者以為關上貿易大門就可以平衡,這樣美國的病是永遠無法治好,最後只會爆煲收場。而關稅戰,只會令美國的炸彈提早爆發。
盧永雄